彭敏:被嘲笑过的梦想总有一天会让你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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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19-01-08  来源:新华网


  •   彭敏:感谢大家在这个天气炎热,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来到这里听我絮絮叨叨自己的一些陈年往事。我猜大家之所以愿意坐在这里听我讲一下午的话,都是因为我参加过成语大会的缘故。关于这一点其实可以归结到一个特别主流的观点,就是要感谢我们的党。
     
      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学生,从2002年开始读大学到2009年从北大中文系硕士毕业,我一直能感受到学文学的人和文学青年在这个社会处在一种特别边缘、特别没落、特别无人问津的位置;甚至是一种特别不被人理解,特别令人嗤之以鼻的比较悲摧的状态。大学时有一些事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比如那时候我喜欢读现代诗,有一次我在宿舍读一本欧阳江河的诗集,欧阳江河可能是中国当代成就最高的诗人之一了。我的一个室友好奇我在读什么书,就把我的书拿了过去,翻了两下之后又很不屑地抛回给我。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小到大拳拳服膺,发自内心和灵魂去热爱的一个东西在别人眼里很有可能是一钱不值的;在别人看来,它有可能是件稀奇古怪的东西。包括在北大中文系也能够遇到这样一些情况。80年代的时候中文系还很受追捧,像我们所熟知的诗人海子,他的第一志愿报的就是北大中文系,可惜没有录取上,被调剂到了法律系,但是到了我们90年代,大家都去学经济、新闻、法律、金融等特别实用的东西了,都希望出来之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赚到更多的钱,那么中文系就变得很边缘。像我就读的人大中文系,一个年级五十多个人里可能只有两三个是真正自己报的这个专业,剩下的全是因为其他专业录不上被调剂过来的。作为一个在学生时代经常搞各种诗歌活动、常年写诗的人,我能感觉到诗歌在这个时代不受待见的状况。在我写诗的那十多年时间里,关于诗歌是否已经死了,诗人何为这样的一种讨论一直贯穿其间,从来没停过。自从我们党提出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政策以后,文学和文化,包括文人在整个社会当中的地位都提高了很多。尤其2012年,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样一位文化偶像的出现也进一步促进了文学和文化在整个社会中地位的提高。我们可以想一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去唱歌、演戏?因为可以出名,成为大明星,然后圈粉无数。当他树立起这样一个榜样之后自然就有很多人愿意跟从他的脚步,继续他的荣光。其实文学也是这样,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学界都没能树立起自己的文化偶像,所以自然是越来越没落,这一点在诗歌上表现的最为明显。大家可以想一想,如果问大家这十多年以来中国有哪些特别著名的诗人,大家能回答得出来吗?
     
      听众:李白。
     
      彭敏:十多年来,看来这位兄弟是刚刚从唐朝穿越过来的。对于我提的这个问题大家的答案是李白,这说明什么呢?就是诗歌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向社会输出诗人的形象或文化偶像了。说起现代诗人,李白就不算了,大家顶多想到朦胧诗,北岛、舒婷、顾城,然后是海子,再然后是汪国真、席慕容,可能就这么多,往下就说不出来了。
     
      这些年来,只要诗歌和诗人的形象进入公众视野,基本就不是什么正面消息,比如大家如数家珍的梨花体、羊羔体、啸天体,传播到社会公众耳中的一般都是负面的诗人形象和诗歌文本。可能余秀华是唯一的例外,这个我们后面会着重讲一下。自从中央提出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政策以后,这种诗歌和诗人,包括文学文化长期不受重视、无人问津、负面消息频出的状况得到了改善。中央电视台一连推出了汉字听写、成语大会、诗词大会、谜语大会等文化类节目,其他卫视也经常搞一些国学、文化类的答题节目。有了这些节目之后,原来被忽略的我们这些中文系的人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拥有了自己的光环,一下子站到了舞台上的聚光灯下面,拥有了自己的荣光。对于我这样一个有着十多年中文系相关从业经历的人来说,这是一件蛮不可思议且让人感到分外欣喜的事,所以我一直对我们的党心存感激。
     
      一、谁的人生不迷茫
     
      其实主要想跟大家分享的是我个人的人生经历,也许这样的经历对大家来说是比较常见,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却是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的心灵标本。
     
      在座有不少年轻的朋友,你们在这样的年纪能够坐在这样的地方,经常看书,包括听各种名家讲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对我来讲,我家是湖南衡阳的一个小乡村,我要从乡村里读书走出来,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我们每个人小的时候可能都会产生一种对外面世界的特别强烈的渴望。如果你出生在城市,如果你家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你可以有很多方式来充实、提升自己,比如你可以去学钢琴、小提琴、乒乓球、围棋、画画。我小时候就一直特别想学钢琴,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条件来实现这样一个梦想。对于我这样一个出生在乡下,后来搬到镇上的农村小孩来讲,文学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相比于音乐、绘画、围棋这些东西来讲,文学是唯一不需要门槛、不需要老师,几乎不需要你投入经济支撑的一个东西,只要能够买到书,只要你自己愿意看书,就天天埋头在书海里就可以了,所以我小时候就选择了文学作为寄托我对外面世界向往的一个载体。
     
      有时候生活中一件很小的事情或选择可能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走向。不知道在座的年轻人里又有多少是本地人,多少是从外地来的呢?我们很多年轻人经常会到网上去抱怨自己的青春不容易,那么正像白岩松说的:“没有一代人的青春是容易的”。每一个人的青春可能都会有烦恼和迷茫,对我来讲尤其如此。
     
      待在湖南老家的时候,从小到大我还算是一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别人家的孩子”,到了北京之后整个形势一下就翻转过来了。论学习的话,我的本科在人大,大家成绩都差不多,但是旁边还有北大、清华,就有一种被人给比下去了的感觉。大一的时候,我爸和我舅舅送我来北京上学,当时在火车上,我旁边就坐了一个刚刚跟我同一届考上清华的人,好像是我们省的前三名。那一路上我都非常羞愧,想着要不要回去复读一年,重新考一次算了。
     
      到了北京之后,这种自卑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在湖南,我是一个中等个子的人,在我们家那个小镇上,有时候我甚至得低头走路、低头看人,但是在北京,只要把我扔到一堆男的里面,我肯定是最矮的那个。军训的话,我一定要站在最前面,或者队伍的最边上,这一下子给我带来了特别大的困扰。在我高中的时候,正处在青春期,情窦初开,会有一个很大的遗憾,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帅,对女性的吸引力不够。到了北京我才发现帅不帅完全不重要了,个子矮成了我最大的障碍,基本上女生一看我这个身高,可能直接就把我给PASS了,或者直接归入到有可能发展成闺蜜的那个行列里去了。所以来到北京之后我一下子变得特别自闭、敏感和自卑。那个时候对外界事物的恐惧和敏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呢?比如我在路上遇到一个我认识的人,我要跟他打个招呼,我叫他的名字他肯定听不到,因为我的声音太小了,我根本不敢让自己的声音被别人听到,尤其是在一个公开场合。还有一件我记得特别清楚的事情。大一的时候,我一直都穿着高中时的校服。有一次正在开水房打水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她说“衡南一中”,念的是我背后的字。当时我一下子就紧张得浑身都冒汗了,我想这是怎么回事,是要调戏我吗?然后我就只好装作特别认真的样子,继续在那打水,不敢回头。然后她又念了一遍,我还是不回头,就假装听不见,心想反正聋哑人也有很多,万一我是呢,对吧?结果她很无奈,说:“彭敏你搞什么呀?”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敢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我们班里的一个女生,是一个认识我的女孩子。那个时候对外面世界的恐惧和敏感就达到了这样一种程度。
     
      当时我还不知道,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可能大家在年轻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一种体验,就是很多时候,其实我们内心深处挺渴望走到台上去对很多人讲话,但只要一遇到这样的机会,第一反应肯定是退缩,肯定是连连摇头,说我不行不行,找别人吧。在我读本科的时候,包括研究生阶段其实也都是这样的,一遇到上课发言什么的,我都一定要极力避开。那个时候就是太害羞了,当然这种害羞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其实男人,包括女人也是一样,很多时候最大的不自信可能都来源于觉得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不够。我觉得我的整个学生时代好像都被这样一件事情困扰着,我在那一个人生阶段的生存状态和性格特点可能就是围绕着——哎呀,我太矮了,然后女生都对我不感兴趣,我说什么别人都觉得没意思这类的想法塑造出来的。
     
      由于身高的原因,我那时候特别害羞,害怕异性,以致于我的整个青春时代,大学七年间一直过得特别凄苦。很难有一个女生会超脱对我身高的看法,对我有什么意思,大学七年,直到最后我都没能谈一场恋爱。身高是条件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时心智不成熟,过于羞涩和敏感,其实一个男人即使外部条件差一点,如果他能说会道,或者有一点小才华,在大学里要谈到女朋友并不难。可是那个时候我就被自己鞋子里这一粒沙子给硌住了,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更为悲惨的是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他既比我高,又比我帅,我们俩整天泡在一起,而且他还跟我一样,也写诗、写小说,玩文学社。我大学七年都没有谈恋爱,他则是每一次都会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被别的女生挖墙角成功。可能是由于他太高太帅,光芒太过于强烈,很多女生看上他之后都不敢直接接近他,然后就会假途灭虢,先找到我这里打探消息。所以那个时候我的生活中经常会出现这样一个状况,某一段时间我突然发现一个女孩长得还挺好看的,突然就对我很好,经常要请我吃饭,跟我压马路,问我喜欢看什么书,嘘寒问暖的。然后我就会心里头暗暗地高兴,想着难道终于有女生不看脸、不看身高,欣赏我的才华了?结果呢?时间一长,这个女生就图穷匕现了。她就问我说:“彭敏,你那个朋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喜欢看什么电影?”“我这里有一封情书,你能不能帮我代交给他一下。”接着我就会陷入到一种尴尬的境地。而且大家想,因为他每次都会被挖墙角成功,女二号把女一号踢掉之后,这个女一号也很惆怅,而且她往往很困惑,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所以她也会跑来找我。她就问我:“彭敏,我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为什么你的哥儿们要把我踹掉了,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然后我又得充当陪她看电影、压马路、吃饭这样的一个角色。最惨的是有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很爷们的跟她说:“我这有个肩膀,你要不要靠一下呀?”她总是会非常坚强地回答我“不用不用,我没事。”
     
      我的研究生是在北大中文系读的,一般人看来,这是一件特别意气风发,几乎令人走上人生巅峰的事情,在北大读书的人应该就是天之骄子。但是我在北大那三年,恰恰处于人生的最低谷。本科期间,我会不断地用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没事,今天没有女朋友明天会有,明天没有后天会有,这学期没有还有下学期,你着什么急,对吧?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发现这种安慰越来越虚幻,到了北大读研的时候,我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会有女朋友,不再相信幸福终有一天会来到我身边了。那个时候的我每天都很沮丧,如果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的话就是以泪洗面。这并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而是实景描述。
     
      那时我的生活中经常会发生这样的场景,比如一桌子人正在聚餐,有一个老师发觉我的情绪不太对,他就问我:“彭敏,你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然后我就会当着他的面“哇”的一声哭出来,也顾不上大家还正在吃饭,聊得谈笑风生。再比如,我跟一个同学一起参加了一个活动,结束之后分道扬镳回到各自的宿舍,过了一会儿我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他问我:“彭敏,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状态不太对?”然后我就又在电话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还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刻,就是我跟我的两个好朋友打完羽毛球从体育馆出来,两个朋友刚好是一男一女,而且是男女朋友关系。然后那个男生就骑着自行车带着女生走了,女生坐在后座上搂着男生的腰,两个人特别卿卿我我地走了。我孤单地望着他们俩的背影,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时大概是下午五点半左右的样子,正是华灯初上,校园的路上人来人往,广播里念着的是一些特别忧伤凄惨,特别文艺腔的内容,我就自己在路边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在那里哭啊哭。我的整个青春时代就一直处在这样一种特别郁闷的状态。
     
      也算是人品爆发,在研究生毕业的前一个月,我终于谈上了一次恋爱,这次恋爱几乎满足了一个文学青年对浪漫美好爱情的全部幻想。当时我刚刚找到现在的工作单位,就是中国作家协会诗刊杂志社。那天我办完入职手续之后打算回北大,当时4号线还没有开通,所以我坐的10号线。到了苏州街地铁站,快要出站的时候,突然有个女生跑过来问我说:“同学,你好,请问北大怎么走?”本来我只要告诉她怎么走就可以了,但我看那个女孩挺好看的,就跟她说“地形有点复杂,不是特别好找,我带你去吧。”后来这个女孩真的成了我的女朋友。当时她自己是在河北廊坊的一个学校上学,去北大找她表哥玩。当年我研究生毕业,她刚好本科毕业。那次见面之后她就回长沙了,她是长沙人,也是我老乡,虽然是异地,但是认识之后我们慢慢互相了解,逐渐发展成了男女朋友。
     
      正如刚才讲到的,青春一直是困顿的,在我读书期间,最大的问题是想谈恋爱,没有女朋友,谈不到恋爱。毕业之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经济问题。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非常穷的人。读书期间没钱可能无所谓,因为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另外,我读书的时候也没有谈恋爱,不需要给女朋友买这样那样的礼物,不需要经常看电影、吃饭,所以读书的时候没有钱好像对我完全没有影响。但是突然走上社会,没钱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2009年我刚刚毕业,第一个月的工资低到不可想象,只有两千块钱。你们可以想一下,我当时的房租是一千块,剩下的一千块要吃饭、买衣服,再加上其他生活中乱七八糟的开销,然后我又谈上了恋爱,每天要打电话,隔三差五还得去湖南长沙看一下我的女朋友。我的人生一下子又陷入到一个比先前更加尴尬的处境,恋爱虽然如约而至,但现实狰狞的面貌一下子就展露在我面前了。学生时代的恋爱没有物质基础也就罢了,没有人会去干涉你,女生也不会觉得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工作以后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我的女朋友家境蛮好的,住在高档社区房。记得我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她的爸爸才跟我聊了两句话,一下子就看穿了我作为一个不谙世事的文学青年的本质,然后直接回到了卧室,没有再搭理我。后来从女朋友的转述中我又知道了她妈妈对我的评价,她说她妈妈见了我之后觉得我什么都好,但就是没钱。现在我挺想问她,看到我这个身高真的觉得我什么都好吗?其实她妈妈还蛮宽容的,但是对于物质基础还是比较在意,把关比较严。
     
      因为我们俩一直是异地,总共见面的次数也不是特别多,没有充裕的时间用来加深彼此的感情,再加上她爸妈和亲朋好友一直都很反对,慢慢地也就无疾而终了。如今她已经嫁人生子,我就继续过着我的北漂生活。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经济压力对一个人造成的特别大的挫伤。读书的时候,作为一个写诗的文学青年,我从来没有任何经济方面的考虑,但经过这次之后,我意识到经济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文学给毁了,是不是被诗歌耽误了所有的前途和幸福。我想如果我不是从小就是文学青年,不是读的中文系,不是一直写诗,而是学了一个主流的理工科专业,毕业之后找到一份薪水水平正常的工作,是不是能相对轻易地得到我特别渴望的幸福呢?当时我就想是诗歌把我给害了,所以我一定要将它弃如敝屣,把它一脚踢开。虽然还在从事诗刊工作,但我已由大学时代的完全不食人间烟火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天天想着一夜暴富。
     
      那个时候刚好有个机会。有一个阿姨跟我说:“彭敏,我正好住在深圳的一个高新技术园区,里面有很多上市公司,最近听说了一个内幕消息,要不你跟着我来炒炒股,赚点钱吧。”然后我就跟爸妈要了一笔钱,跟她去炒股了。刚才说了,当时我每个月的工资是两千块,进入股市的第一个月,我真的就凭借内幕消息赚到了一万三千块,相当于半年的工资。那时我觉得人生一下子开阔了,找到方向了,前途一片光明,那之后的四年时间里我完全抛弃了文学,一心一意钻到了钱眼里。跟普通股民不一样的地方是,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很专业的股民,也就是职业的投资人,所以那四年,我每天除了看盘之外,还会把公司的年报、季报、财务报告都拿出来看,到财经网站下载行业研究报告,还去看彼得林奇、巴菲特,甚至是货币金融学、宏观经济学等等特别令人头大,在从前对我来讲特别遥不可及的一些书。我希望自己能变得特别职业,然后成为金融大鳄,叱咤中国的金融市场。因为有这样的憧憬,我感觉光是靠自己的工资和爸妈的积蓄是不太够用的,为了扩大资金来源,我就装模作样地成立了一个新青年证券投资基金,写了一份非常详细的章程,去跟我的同学、朋友和同事募集资金,用来炒股和炒期货。由于担心亏了钱会亏掉感情,我就跟他们打了保票,赚了钱三七分成,我只要三成,亏了的话,所有亏损由我一人承担。这样我募集到了很多资金。没想到的是我运气不好,从2009年到2013年恰恰是中国股市萎靡不振、暴跌倾巢的四年。2009年10月,我刚进入股市一个月的时候,它就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高点,自此以后就一直跌跌跌,跌了四年,到2013年跌到1800个点,跌亏了倾巢。这四年让我结结实实地赶上了。跟读本科的时候一样,这期间我也用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一开始说没事没事,下个月会赚钱,下个季度、明年会赚钱,但时间一长,我的资金都亏得差不多了,就发现不太对劲了。因为资金不断缩水,我又想扩大资金来源,于是就铤而走险去找银行贷款。作为一个事业单位的员工,我的信用度还算不错,所以刚好有一些小银行的信贷业务会找到我。我就跟两个银行又贷了一笔钱,对于我的工资来讲那笔钱还蛮大,到最后都亏得血本无归。尤其前三年我是炒股,最后一年是炒期货。股票每天涨跌10%倒还好,但是期货是有杠杆的,往往会十倍甚至二十倍地放大你的亏损和收益。另外有一些跟着外盘走的商品,比如黄金、白银、原油,还有菜油、棕榈油等等。一般外盘在头一天会有一晚上的开盘时间,这个时间中国是休市的,到了第二天早上开盘,外国的涨跌幅度马上会反映到中国的盘面中。因为时差的缘故,经常会出现九点钟开盘,五秒钟就亏掉一年工资的情况,可以说特别的惊心动魄。
     
      尽管亏了钱,有一点我感觉还蛮好的。读书那七年间,我每天写诗,但其实一点都不快乐,同时,诗歌是一个会使人变得特别细腻、敏感,甚至会把人的性格变得特别柔弱的东西。如果你天天想着赚钱,反而能让你一直处于一种比较刚强的状态。虽然一直亏损,但我感觉那是我人生中性格最开朗、最乐观的一段时间,这可能是那段时间带给我的一个最大的收获吧。即使后来我不再去炒股了,这种成熟的心智和刚强的性格好像也被保留了下来。
     
      从我的经历里大家应该可以感受到,一个从外省来到北京读书,然后工作,拼命在北京挣得自己一席之地的人总是处于一个特别不容易的状态,经常在苦苦探索人生的出路,却一直找不到出路。
     
      二、以敢于迎难而上的勇气战胜恐惧
     
      我有很多在读书期间一起写诗的朋友,他们现在大多在公司或报社工作,平时特别繁忙,生活圈子里几乎接触不到什么文学圈里的人。如果当初我也在外面随便找一份工作,可能也会一辈子与文学无缘了,但是我恰好找到了中国作家协会。作为一个事业单位,它可以帮我解决户口问题,虽然工资不高但很稳定,进去之后一般不太容易动,因此七年下来我还一直在那个单位,身边有很多搞文学的人,作家、诗人、文学编辑等。
     
      走了四年炒股、炒期货的弯路,我亏得一败涂地、债台高筑,身边的朋友都看不下去了,他们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这一辈子就这样毁掉了,所以就不断地在我耳边磨叨,让我回来再写东西。于是后来我放弃了期货和股票,回到了文学老本行。论起作为一个文学青年的资质,我还算不错的,在人大、北大读书时拿过很多相关奖项的第一名,所以被朋友一劝,我就决定回来尝试一下。这一尝试,就慢慢地有作品、小说开始发表,我从中得到了不小的鼓励,与此同时,在股市和期货上又看不到希望,两相比较,我彻底退出了股票和期货,回来写小说,把欠亲朋好友的钱先还上,欠银行的慢慢还。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做一件事的时候,如果能很快看到成效,那你就更容易把这件事坚持下去,反之,长期看不到希望,陷入泥潭,你就会生出一种逃离的冲动。我搞文学就是如此,因为有所发表并得到鼓励,才能下定决心,不再轻易逃避。
     
      后来我之所以会去参加电视节目,也是一个非常偶然的因素。读书期间我真的特别害羞,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暴露在那么多人的目光和凝视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甚至两三年以前,假设主办方要开一个会,告诉我要做一个三分钟的发言,我就会紧张焦虑的不得了,心想说3分钟那么久,该说什么呢?后来我发现,很多能力都是你不给自己退路,赶鸭子上架一步步把自己逼上去才自然而然具有的。
     
      大概2013年的时候,我已经不怎么炒股、炒期货了,并且又单身了三年,在作协的工作就是每天读诗,每一天都没有新鲜事发生,整个生活处于一种千篇一律的状况。这样的生活就像一滩死水,让人有一种快要发霉的感觉。刚好在那个时候,河北卫视办了一个叫中华好诗词的节目,在网上到处发帖子,征集比赛选手。我的朋友们知道我平时很喜欢这类东西,就把从网上看到的消息转给了我。在北大的时候我做过诗词古文社的社长,所以诗词算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强项,我一看这个节目蛮好的,就报名参加了。上电视是一件挺光彩的事情,当时我想的是万一表现得好,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个女朋友?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特别没出息的人,但是我对世界和幸福感的认知从来没有变过,就是期待有一位如花美眷,一起度过似水流年,这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美好甚至是唯一美好的事情了。
     
      在电视上答题和平时日常生活中的知识储备不完全是一回事,可能你平时能通过冷静分析回答上来的问题,到了台上一紧张,大脑一片空白,发挥不好。由于是第一次上节目,没有经验,我在台上显得特别拘谨,完全没有办法开玩笑。那个节目采取请明星守关,普通人攻关的规则,当时守关的明星有快乐男生贾盛强、相声演员曹云金,还有《武林外传》里饰演吕秀才的喻恩泰等。我上场之后,喻恩泰见我很拘谨,一直用各种方法挑逗我,想让我放得开一点,但我一直没怎么回应他,始终正襟危坐,正气凛然。这与后来我在成语大会时表现出的贫嘴滑舌,不光是对女选手,连男主持人都敢调侃是截然不同的。总的来说,我第一次上节目处于一种特别尴尬的状态,由于过分托大,事先没有做任何准备,基本是裸考,只闯到第六关就掉下去了。没能通过初选赛,杀入总决赛,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你可以想象一个人在他最骄傲的领域突然遭遇了一次众目睽睽之下的失败,会给当事人带来多么大的挫伤。
     
      平时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遭遇一个打击,你可以想方设法把它掩盖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就行了,但是电视上不一样,只要你失败一次,就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本来在日常生活中,吃饭的时候或者跟同学一起玩的时候,我经常喜欢引经据典,不时拽拽文,蹦出几个成语、几句诗词,逗大家笑一笑。但是自从那次节目播出以后,我就再也不敢那样了,因为只要我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别人就开始笑话我说:“你装什么才华横溢?你连中华好诗词的总决赛都进不去。你看看后来进了总决赛的那些人,有个高中生,大学都没有考上,现在在一个工厂做仓库管理员,人家进了总决赛,你没有进。还有一个小姑娘,12岁,才刚刚上初一,人家进了总决赛,你都没有进。你还装什么才华横溢呢?”所以那之后的大半年时间我一直处于一种特别羞涩,特别脆弱敏感,不敢见人的状态。在那期间,也有另外一些节目找到我,希望我去上他们的节目,都被我以种种借口拒绝了,其实都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遭遇一次这样的失败。所以那大半年时间我都把自己封闭起来,没有再出来了。但是就像失恋一样,一开始的时候情绪会非常激烈、非常难受,时间一长好像慢慢也就过去了。大概八九个月以后,我从那次失败中慢慢恢复了过来,然后又开始重出江湖,去参加各种节目。
     
      大家认识我可能都是因为中国成语大会,但是其实成语大会是2015年录的,在2013年到2015年这两年时间里,包括成语大会在内我一共参加了八个节目,但是你们可能都没有看过。我能感觉到自己一直是一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我做什么事好像都需要花比别人多很多的时间才能勉强跟别人并驾齐驱,小时候读书是这样,后来在学校期间写诗、写小说也是这样,在上节目这件事情上也不例外,总是一开始的起点比别人低,然后经过不懈努力,慢慢地才能够稍微改善一点。你看成语大会,最后总决赛时角逐四强的那八个人,有七个都是90后的在校生,全都是第一次参加节目,只有我一个人是80后,参加过好几个这类的节目。他们七个都是第一次参加节目就取得了好的成绩,而我这两年参加的各个节目算在一起,获得的最好的成绩也就是全国六强,大部分时候被淘汰都是正常状态。
     
      最悲摧也是收视率最高的一个节目是江苏卫视的一站到底,当时它应该是答题节目里面最火的一个了。到了那里以后,编导跟我说:“彭敏,你看你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又在诗刊工作,文化底蕴很深厚,诗词歌赋都是信手拈来,要不你上台之后就给我们用诗词骈文夹杂成语,来一个非常霸气、豪气干云的自我介绍吧。”我说“没问题。”上来之后,我就给自己来了一段很霸气的自我介绍,大概说的是:“骏马扬蹄,志在千里,鲲鹏展翅,心骛八极。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众鸟齐飞,看我凤舞九天。”调子越说越高,但是比较悲剧的是我刚刚说完这一段话就掉下去了。一个人都没赢,直接就掉下去了。我参加节目的时候刚好赶上他们的答题模式由分别提问改为两个人抢答一道题,那正好是改成抢答之后的第二期。因为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很高,所以那天晚上节目播出之后我收到了很多人的微信、短信或者电话,甚至有些很久没联系了的人都辗转找到我的电话,给我打电话发短信,说的都是在一站到底看到我了。然后我就很尴尬,是看见我了,我知道他们没有说完,其实是看见我掉下去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慢慢地向一个老油条过渡了,脸皮也不像从前那么薄,这种挫败要是发生在从前,对我来说伤害会非常大,但是那一次我其实没有什么大的感觉。
     
      很多时候,当我们害怕一件事情,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乖露丑,我们就会本能地逃避,但是事实上,只要你敢于迎难而上,敢于一次次地让自己不断地出丑,次数多了,再去面对同样的事情,也就会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了。可能打败恐惧唯一的方式就是不停地去做那件让你感到恐惧的事情,这是我在上节目的这段经历里能特别鲜明地感觉到的一个真理。
     
      三、专注梦想的人才有可能摆脱普通的人生
     
      我再讲一讲跟我这本书有关的话题。《被嘲笑过的梦想,总有一天会让你闪闪发光》,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书名呢?在本书里有一篇主打文章的标题跟书名是一样的,这也是我这么多年读书、工作、摸爬滚打,经历各种事之后产生的一个比较强烈的感想。
     
      大家可以回想一下,我们小时候可能都怀着一些特别宏大的理想,想要成为大明星、大作家,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人,甚至是拯救世界之类的特别大、特别天马行空的未来设想。但是慢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把这个宏大的理想遗失了;慢慢的,我们甘于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平常人,选择退而求其次,选择急流勇退,放弃那些大的目标,为自己选择一些看似更加脚踏实地,容易实现的目标。你们想一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变成这个样子,慢慢地丢掉了那些儿时的不切实际的梦想的呢?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很多看似特别好高骛远的目标和理想,其实都是由普通人一步步做出来的。人都是爱做梦的,但大多数人都醒得太早,只有那些不愿意醒,愿意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的人,才有可能摆脱普通人的命运,获得一个闪闪发光的机会。
     
      在生活中我看到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尤其在北京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这样的例子特别多。我在书里举了两个,其中一个可能比较老套,就是俞敏洪的例子。1978年,俞敏洪参加高考,他当时只是全中国上千万考生中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里最普通的一个。他的高考目标是一所叫常熟师专的学校,说出来大家可能都没听说过,会问这是个什么学校,但是这个学校就寄托着当时的俞敏洪对未来最大的憧憬。问题是他居然连续两年都没考上这个学校,但是他不肯放弃,他就是想要读书,所以第三年的时候他仍然回到自己的村子里去复习。这个时候他的同龄人不是外出打工就是在干农活,给家里分忧,他却像废人一样整天在屋里看书,什么都不干。左邻右舍的乡亲们会各种挖苦、嘲笑他:“大学生,你什么时候去上大学呀?”尽管如此,他却不为所动,仍然把这件似乎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事情坚持了下来。就在第三年,他考上了北大西语系。在北大,他的专业是英语,作为一个从乡下来的口音特别重的孩子,他讲的英语基本没人能听懂。往往他跟人家讲了一大堆,最后人家跟他说:“哎呀,你讲了这么多,我就听懂了三个字,就是俞敏洪,其他的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所以说考上北大以后,他仍然处于一种被人百般嘲笑的状态,他的大学生活过得同我一样苦闷。我的本科在人大,人大和北大在找女朋友方面的竞争激烈程度差别很大,那时候北大的女生比较少,眼界也高,那么他想要找女朋友的话结果可想而知。毕业后他留在了北大英语系教书,这才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是他的一名学生,据说是德语系的系花。当时师生恋是特别犯忌讳,俞敏洪做这件事是有一定风险的,很有可能会招致学校的忌恨。后来他在外面打着北大的名号办班,被北大给开除了。再之后,他全心全意地做新东方,随着新东方企业的扩大,他也成为了一代人商业精英领袖的一个代表。
     
      1978年,像俞敏洪这样的年轻人特别多,他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的一个,换了旁人大概随便花点功夫就能考上的常熟师专,他两年都没考上。但他却没有放弃自己心中的梦想,矢志不渝的花时间为梦想付出,最后获得了成功。
     
      当然我说这样的一个例子,大家可能不太认同。首先,它的年代过于久远;其次,他跟我们的日常生活非常不搭界;再次,这也不是我的亲身经历。大家会觉得你说这个事有什么意义呢?社会上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传奇,但是那些传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在书中,我又接着举了另一个例子。这是我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一个例子,也是我以某种方式亲身参与到其中的例子,那就是余秀华。余秀华生于1976年,因为出生时农村医疗条件太差,导致她大脑缺氧,得了脑瘫,具体表现是说话口齿不清,走路姿势怪异,连一件特别普通的事情都干不了。高中毕业后,她没能考上大学,就回到村子里去了。她干不了农活,洗不了衣服,做不了饭,跟废人一样由爸爸妈妈养在家里。大概从2003年开始,她天天读书,天天写诗,每年能写上几百首,但是直到2013年,十年过去了,她的诗没有任何进展,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发表机会。当她把作品发布到网上,或者给当地的朋友看时,大家会说“这诗写得什么玩意儿”,对她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但是她始终没有放弃写诗。终于,到了2014年的时候,她的一组诗发表在了我们的《诗刊》杂志上,那之后大概过了两个月,我又把余秀华的诗发到了《诗刊》杂志的微信平台上。那时我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标题来吸引人的眼球,于是给这首诗取了一个名字,叫“摇摇晃晃的人间——一位脑瘫患者的诗”,打算靠“脑瘫”这个字眼来吸引关注。当时我们微信平台的粉丝还不到一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组诗歌在短短三天内阅读量就达到了七万,结结实实的小火了一把。人民日报和网易的记者注意到了这件事,都跑到余秀华家里面去采访,我们杂志社也在人民大学给她办了一个朗诵会,期间也吸引到了一些媒体,不过总体还是比较平淡的,没有引起特别大的反响。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一个叫沈睿的美国学者,她是一名大学老师,同时也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在网上发表了一篇关于这首诗的文章,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因为标题比较通俗开放,这篇文章最后的阅读量达到了一两百万,在短短两天时间里一下子刷爆了朋友圈,余秀华一下就火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全中国的媒体,从网络媒体到电视台再到报纸,全都蜂拥到余秀华在湖北农村老家的院子里,只为能采访她一下。余秀华从一个无人问津,待在家里写诗,什么都干不了的废人,突然变成了一个文化偶像、文化明星。如我刚才所说,在当代中国,诗歌是长期无人问津的,这主要是因为它长期无法向公众输入正面的诗人形象和诗歌文本,而余秀华却可以称得上是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能够向社会公众输入正面诗人形象的诗人了。
     
      很多时候,当我们有一个梦想,我们会觉得自己在梦想面前特别渺小,那个梦想对我们来讲特别的遥不可及、高不可攀。这种时候大家要想一想,我们和我们的梦想之间的差距会有余秀华和她的梦想之间的差距大吗?她能由一个接近四十岁的农村脑瘫妇女,摇身一变成为全民的文化偶像,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是只有在中国社会处于狂飙突进的发展态势时才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当然,党的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政策使得社会对文化的关注度比以往提高了很多,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不光是俞敏洪和余秀华,我在参加各种电视节目的时候也会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来接近理想。这些人同样也会经历挫折,比如常年筑梦却看不到任何起色的状况。一部分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选择放弃,找一份正常的工作,慢慢变成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不再为远大的梦想拼搏、努力了;少数人最终坚持了下来,耐得住寂寞,十几年如一日,才能最终接近他的梦想。
     
      大家都知道薛之谦吧,他的唱功一直很好,人长得也帅,但是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红,后来因为写段子红了。人们回过头去听他的歌,才发现他居然是那样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为什么他之前没有红呢?我们这个时代才华横溢的人太多了,但是真正有出头之日的人却很少。每一个时代能够分配给普通人的那种改变命运的机会是有限的,大多数人怀抱一个很大的梦想,奋斗了很多年,到最后可能都会一无所获。甚至有一些我们认为已经很成功了的人,他们自己在内心里可能并不这样想。穆旦是中国现代最重要的几位诗人之一,我特别喜欢穆旦先生在晚年写过的一句话:“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作为一个那样成功的诗人,晚年对自己的整个人生进行回望和总结的时候,居然还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既然成功的人生在这个时代不容易获得,那么我们为什么还应怀抱一个大一点的梦想,而不是给自己一个比较小的期许呢?有句古话叫“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如果你有一个特别大的梦想,最终你能做成的事可能在中档水平;如果你只给自己一个小期许,最终能实现的部分就更为有限了。我觉得原因就在这里。退一步讲,即使我们追求一个很大的梦想和目标,最后一无所获,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一次为了梦想的出发,都能使我们变成更好的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定会得到许多的收获。
     
      我曾经就有过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比如炒股、炒期货,想要暴富,想当中国的金融大鳄。虽然最后亏得债台高筑,但在那个过程中,我认识了这个社会,我的心智一下子变得非常成熟、刚强,这就是我的收获。读书期间我是一个纯文学的作者,我写诗、写小说,当时的梦想是成为中国第一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虽然我实现不了这个梦想,但在那个过程中我每天都会为这个梦想不停地看各种书,不停地写作。大量的阅读使我得到了丰富的知识储备,拓宽了视野,甚至精神和灵魂的质地也因此得到升华。现在回过头来看过去创作的那些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你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是空荡荡的,至少在来路上,你的梦想给你留下了很多很多会让你感到欣慰的东西。包括我读书期间上窜下跳想找女朋友的时候也是一样,我为此花了很多心思。比如这个女生想找一个会弦乐器的男朋友,我就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学小提琴,甚至由于练琴太勤奋、姿势不对,得甲沟炎,非常痛。后来我还去学了其他各种乐器,培养了乒乓球、羽毛球等等运动方面的爱好。立下目标,然后为这个目标花费时间和精力,即使这个目标最后没有实现,它也一定会给你的生活留下很多非常有意义的东西。我觉得这是我们要坚持自己梦想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还有一点感想想跟大家分享。刚刚说过我在校期间学过不少东西,包括书的宣传语里说我是北大万能文艺青年。我会的东西确实很多,我的诗词、小说在北大所有文学奖项里面都拿过第一名;我会好多种乐器,好多种球类运动;参加过各种类型的文化节目,成语、诗词、演说,好像真的是一个很万能的人。但是后来经过反省我发现,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因为它也意味着你没有一样是精通的。比如写诗、写小说,在读书的时候我拿过各种奖,可一走上社会你会发现自己跟专业写作的人相比差的还很远。我会各种乐器,但没有一种能上得了台面,如果我能随心所欲的表演,肯定要在大家面前显摆一下。我学了乒乓球、羽毛球,称在系里面没有对手,但一到参加校内比赛时就被人虐得满地找牙。也许所谓万能,所谓多才多艺,与其相对应的一个词语是梧鼠技穷。这个词出自《荀子》,是说一种老鼠技能特别多,能飞、能跑,能爬树,会打洞;但是它飞不过树梢,爬不到树洞,打的洞也不够隐藏自己,跑的速度又没有人快,很轻易的就会被人抓住。它还可以游泳,不过稍微宽一点的河就游不过去。荀子说“梧鼠五技而穷”,就是即使掌握再多的技能,可没有一样是精通的,到最后总是避不开一种特别窘迫,特别穷困潦倒的状态。我觉得梧鼠技穷是对多才多艺最大的讽刺,很多时候我们把一件事做精可能会比你会很多东西,但是却都是三脚猫,都是半吊子要好很多。
     
      把我和我身边的一个朋友作比较,就是一个特别显著的案例。我有一个读书期间一起写诗的朋友,我喜欢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玩各种花样,而他就是一个非常专一的人。他的生活中甚至都没什么乐趣,比如我们一帮人聚会的时候,打个牌,他就在旁边看着;我们一起打台球,他也在旁边看着,因为他都不会,他只会做一件事,就是写他的文学批评。一开始大家可能觉得我很多才多艺,他这个人比较乏味,但是到了七年、八年、甚至十年之后,我还是处于一个特别吊儿郎当的状态,然而他已经读完博士留在人大文学院教书,他的文学批评慢慢被大家认可,他本人开始被人称为80后的第一批评家。2015年,他成为了茅盾文学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评委。70后的很多人还没有开始获得茅奖,一个80后居然就已经当过茅奖的评委了。对比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你会清晰地感觉到,所谓的多才多艺在真正非常专注的做一件事的人面前,其实就是花架子。
     
      关于这一点,有一个美国作家提出了一个理论,叫一万小时定律。成功者是如何成为一个领域的专家的呢?其实很简单,就是要为你的梦想,为你喜欢的这个东西实打实的花上一万个小时的时间。假如你每天花八个小时,每周花五天,那么刚好需要五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在五年时间里你能沉浸在一件事情中心无旁鹜,不被其他东西干扰、分散精力,那么这五年是必然会有成效的。这个理论是经过我身边的很多朋友,包括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反复验证,证实过了的。所以各位朋友,尤其是年轻的朋友,如果你们对人生有各种各样的设想,千万不要让自己太过浮躁,要尽量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些减法,不要把精力分散在过多的东西里。道理很简单,好像我们出发去走一条路,如果你每次都走到本路就回来重新走另一条路,每次都重新出发,走到半途再折返回来,那每一次肯定都走不远。但是如果你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走,时间长了就能走得特别远,能够达到的境界也会比别人高很多。
     
      据我观察,行业中能够做的特别好人往往并不是最聪明的,因为聪明人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一上手就会显得很厉害,所以他们容易被这种状况给迷惑了,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都做,不够专心,最后很可能一无所成。有些人知道自己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中人之姿,他就会有意约束自己不要去做太多的事,就专注地做那一件。时间一久,他就凭着老水牛般“吭哧吭哧”干活的精神,慢慢地被推到一个很高的境地。聪明人可能慢慢地就变成一个没什么出息的聪明人,但是笨人却变成了一个有出息的笨人,这是我生活中一个特别大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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